杜容芷神色不由一顿,下意识道,“她怎么来了?”

园园小声道,“少夫人要是不愿意见她……”

杜容芷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笑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请她进来说话吧。”

园园早前多少也听长兴透露了点宋子循对尤氏的打算,见杜容芷情绪有些低落,她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其实少夫人根本用不着在意尤姨娘……”

“我明白。”杜容芷以为园园又要安慰自己,不禁释然地笑了笑,“其实病中这段日子,我也想了许多……只要爷心里有我,其他的我都不在意了。”她顿了顿,“尤氏只要安分守己,待日后生下一儿半女,我养在膝下与莞姐儿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不是,”还不等杜容芷说完,园园连忙摆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爷很快就要把尤姨娘送走了!”

杜容芷一脸诧异地看向她。

青荷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好奇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些。”

园园抿了抿嘴儿,“奴婢也是听表哥说的……其实先前少夫人还在温泉宅子里住着的时候,爷就想送尤姨娘走了,只是没多久发生了水患,接着又闹起瘟疫,这才给耽搁了……”她看向杜容芷,“如今疫症将清,各地也开始陆续发粮遣灾民返乡,爷就打算把尤姨娘送去外头的庄子上……”

杜容芷静静听着,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可我从没听他提过……”

“爷许是想给少夫人个惊喜吧。”青荷听了也是欢喜不已,“爷对您也是有心了……”

仿佛有什么从心头缓缓流过……杜容芷默了默,才想起来,“那尤氏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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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园低声道,“说不定是来向您求情的……”她顿了顿,“您看还要见么?”

杜容芷忖度了片刻,“去请她进来吧。”

他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能永远只躲在他身后,让他替自己遮风挡雨,她也要有自己的勇气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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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很快被请了进来。

杜容芷这才恍然想起,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至今竟已经好几个月没打过照面。

尤氏穿了身半新不旧的绿色裙衫,脸上虽染了几分哀婉,倒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走上前福了福,“妾身见过少夫人。”

杜容芷笑道,“不必多礼。”遂让丫头搬了杌子,又端茶上来。阅书斋

尤氏欠身坐下,强打着精神道,“本来早就想来给少夫人请安,只是爷心疼少夫人大病初愈,不许咱们前来打扰……”她看了看杜容芷白里透红的脸色,垂下眼恭敬道,“今日瞧着少夫人这般容光焕发,想是已经大安了。”

杜容芷点点头,“已经大好了,多谢你挂心。”

尤氏用力绞紧手里的丝帕,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杜容芷视若无睹,只神情悠然地抿了口茶。

尤氏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咬了咬牙低声道,“其实今日妾身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还不等杜容芷说话,尤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妾身自知愚钝蠢笨,不讨少夫人喜欢,妾身亦从不敢在少夫人跟前碍眼……只求少夫人看在妾身自打进门就安分守己,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不要让爷把妾身赶走……”她泪如雨下地伏在地上,“妾身求求您了!”

她话一说完,身后的朱嬷嬷也忙跟着跪在地上,哭求道,“少夫人……姨娘肚子里如今许已经怀了爷的骨肉,求少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帮帮姨娘吧!”说罢惺惺作态地搀着尤氏哭起来。

杜容芷还沉浸在方才园园说宋子循要为了自己把尤氏送走的震惊中,乍听到她的话竟半天没反过味来,她怔怔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你……你刚才说什么?”

朱嬷嬷含着泪回道,“姨娘的月信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要是奴婢猜得不错,这会子怕是已经有身孕了……”

“你胡说!”园园立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爷碰都没碰过姨娘,姨娘怎么可能有孕!”

尤氏攥着帕子只是低声抽泣,袖底下握着朱嬷嬷的手暗暗用力。

朱婆子正愁找不着扬眉吐气的机会,闻言当即怒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难不成爷每回行房的时候你都躲在床底下听着?你就知道爷碰没碰过姨娘了?”

园园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被她一通抢白,一张小脸儿顿时涨得通红,“府上下谁不知道这段日子爷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夫人……怎……怎么可能……”

朱婆子哼哼了两声,“再怎么寸步不离,也总有吃饭打盹的时候吧……”她不屑扫了园园一眼,“再说那事也用不了——”

“住口!”杜容芷听她越说越离谱了,定下心神厉声喝道,“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这般为老不尊,口不择言!难道从前爷的训斥告诫还没叫嬷嬷长记性吗?!”

朱婆子一顿,抿了抿嘴儿到底不敢再言语了。

杜容芷这才冷冷看向旁边哭泣的尤氏,“先前爷跟你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一些,你虽进门有些日子但你跟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我也都心知肚明。如今朱嬷嬷却说你肚子里怀了爷的骨肉……”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气,“难道你自己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尤氏哭声一顿,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杜容芷,“少夫人息怒……”话一出口,眼泪顿时又从那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里涌出来,“一切……一切都是妾身的错……”

“我问的不是这些。”杜容芷冷声打断,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方才朱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妾身……”尤氏怯怯地嚅了嚅嘴,无辜柔弱的模样让人多看一眼都于心不忍,“妾身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了……”她无助地哭起来,“那日妾身去爷书房……小日子就再也没来过了……”